張孝祥(1132-1169)南宋著名詞人、書法家。字安國,號于湖居士,歷陽烏江(今安徽和縣)人。紹興二十四年(1154)廷試,高宗(趙構)親擢為進士第一。授承事郎,簽書鎮(zhèn)東軍節(jié)度判官。由于上書為岳飛辯冤,為當時權相秦檜所忌,誣陷其父張祁有反謀,并將其父下獄。次年秦檜死,授秘書省正字。歷任秘書郎,著作郎,集英殿修撰,中書舍人等職。1163年,張浚出兵北伐,被任為建康留守。此外還出任過撫州,平江,靜江,潭州等地的地方長官。乾道五年(1169)年,以顯謨閣直學士致仕。是年夏于蕪湖病死,葬南京江浦老山。年三十八歲。有《于湖居士文集》、《于湖詞》傳世!度卧~》輯錄其223首詞。為官“蒞事精確”、“治有聲績”。張孝祥以詞、詩、文“三絕”著稱于世。
張孝祥作為南宋初期著名文人,其文體靡所不該,而憂國慨敵的情懷無所不在?陀^而言,張孝祥的文不如詩,而詩則不如詞。其詞“豪壯典麗”,并不局限于一種文風,而尤以忠憤悲慨的愛國詞為世所名。
總觀張孝祥的愛國詞作,字里行間無一不表達了他對故國的哀思長懷,對北伐中原的謳歌頌揚和對萎靡國事的感憤悲慨:如《浣溪沙·荊州約馬舉先登城樓觀》寫“萬里中原烽火北”,表達了對在金人統治下的北中國的懷念;《水調歌頭·和龐佑父》以“剪燭看吳鉤”,“擊楫誓中流”,表達北伐抗敵的熱情。他的代表作《六州歌頭·長淮望斷》概括了自紹興和議、隆興元年符離兵敗后20余年間的社會狀況,對于南宋王朝不修邊備、不用賢才、實行屈辱求和的政策表示了極大的憤慨。
張孝祥的詠懷詞也因其英姿奇氣的高雅格調而為人稱頌,此類寫景寄情、因事立意之作,如《念奴嬌·離思》《水調歌頭·泛湘江》,通過對江上“處處風波惡”的描繪和對屈原的懷念,表達了自己“天涯漂泊”和無辜被黜的感慨,隱約而含蓄的表達了對朝廷的不滿,而通過筆下描繪的曠朗情境,亦展示了自我胸懷。這一種經常流露的放曠、豁達的人生態(tài)度,顯然是受到蘇軾很深的影響,譬如《西江月·洞庭》的“世路如今已慣,此心到處悠然”,《浣溪沙》的“已是人間不系舟,此心元自不驚鷗,臥看駭浪與天浮”等,在清疏淡遠的韻調中隱含著作者在飽受打擊之后的牢騷不平。
張孝祥的情詞也別具風格。其情詞深婉清麗,情深意切,佳作尤推思念情人李氏的幾首作品,譬如《念奴嬌·風帆更起》中,“別岸風煙,孤舟燈火,今夕知何處?不如江月,照伊清夜同去!泵鎸εc愛人被迫分別,他的內心是自責而痛苦的,江月可以隨人,而人不如月,身不由己,只能“默想音容,遙憐兒女,獨立衡皋暮! 又展現了詞人另一面多情的內心世界。
張孝祥的才情也能從其隨手拈來的早期寫景小詞中領略十分,這類寫景詞清雅流麗,其中有許多描繪臨安景色的作品,譬如《西江月》中描繪西湖春色的“十里輕紅自笑,兩山濃翠相呼”,或《菩薩蠻》中“吳波細卷東風急,斜陽半落蒼煙濕”。臨安不僅有清雅秀麗的一面,也有繁華熱鬧的一面,譬如《鷓鴣天·春情》中描繪的“杏花未遇疏疏雨,楊柳初搖短短風”、“行行又入笙歌里,人在珠簾第幾重?” 寫出了杭州春日郊游盛況,讀來仿佛入畫境,春意盎然。
張孝祥與張元干一起號稱南渡初期詞壇雙璧。張孝祥詞上承蘇軾,下開辛棄疾愛國詞派的先河,是南宋詞壇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之一。在詞史上占有比較重要的地位。張孝祥的書法在南宋一代名氣甚著,高宗說他“必將名世”,孝宗亦在張孝祥去世后見到他遺墨“心實敬之”(葉紹翁《四朝見聞錄》)。南宋朝諸多名家文人,都對孝祥的書法推崇有加。陸游謂“紫薇張舍人書帖為當時所貴重,錦囊玉軸,無家無之。” —— 可見當時受歡迎程度之高。朱熹語曰“安國天資敏妙,文章政事皆過人遠甚。其作字皆得古人用筆意。使其老壽,更加學力,當益奇?zhèn)ァ!?——贊賞之余,對其早逝也深表惋惜。楊萬里稱“張安國書甚真而放,然學之者未嘗見公之足于戶下者也! —— 欣賞之情可見。更有曹勛、王十朋、岳珂、董更、谷中等,都對張孝祥書法做出了很高的評價。
張孝祥作為南宋著名書法家,其淵源甚廣。孝祥并不局限于一家之長,而是廣 學各家所能,從而熔鑄出自己的風格。其中尤以“學顏”,“崇米”為著。他的書 法,一方面有顏真卿書法遒勁雄偉,氣勢鎊礴,蒼勁有力之態(tài),一方面也有米芾書 法的筆勢奔放,秀拔清朗的面貌。除了揣摩前人墨跡,勤奮苦練之外,他也虛心求 教當時書法名家劉岑,提高草書水平?傮w而言,張孝祥各類書體皆通,而行草尤 具飄逸奔放之勢一一這和他本身瀟灑不羈的性格分不開,但同時,其字個體本身極 具顏體的陽剛之美,力道遒勁,“觀之者壯”,而力壯之下,卻難掩其字清勁挺拔 的英秀氣質,正如“枯竹折松,駕雪凌霜”。可謂”筆力雄健,骨相奇?zhèn),風格飄逸,氣質清勁,并能自出新意“。他的書法盛行于南宋前期,在兩宋書壇上有承前啟后的作用。
張孝祥《臨存帖》,紙本,行書,縱31.3厘米,橫45.9厘米,F藏北京故宮博物館。
此帖書法豐潤端莊,用筆穩(wěn)健不失流暢。論者稱其書法“真面放,卓然有顏真卿風格”(《宋史》)。
鑒藏印記:“清容齋”(朱文)及項元汴等印。
歷代著錄:《式古堂書畫匯考》。
釋文:孝祥昨者過辱臨存,仰佩敦篤之眷,不勝感著之極。畏暑如焚,神相行李臺候萬福。孝祥無緣往見,益以愧負。馳此少致謝悃。右謹具呈:應辰提干校書年契兄。六月日年弟張孝祥剳子。
張孝祥《柴溝帖》,紙本,行書,縱33.5厘米,橫38.9厘米。上海博物館藏。
此帖凡七行,三十八字,其中第二行行首三字已大部殘缺。系張孝祥寫給友人養(yǎng)正的一通信札,札中張孝祥告知養(yǎng)正:因聞乘轎來訪行程甚慢,今遣人借鞍馬前往迎接,欲從速和他友人相見。所指柴溝一地待考。此帖有顏真卿的清雄偉岸之氣,渾厚嚴謹,遒勁流暢,持重不浮,骨力內含。其用筆方圓兼之,以中鋒為主,線條凝重俊逸,筆畫粗細分明,一般橫畫輕豎畫重,深得顏字以折帶轉、易方為圓的絕妙筆法。行款疏闊爽朗,一氣呵成,如同天上的星辰,自然閃爍,給觀賞者以輕松、舒展之感。章法格局空曠寥廓,那濃黑的字列就象蘭天白云中的隊隊飛雁,行間段落在畫面上拉開的距離間隔,造成一種層次醒目的流動節(jié)奏,而又給人清明簡淡的美感。為張孝祥傳世墨跡中的代表作。曾經清張篤行收藏,帖是鈐有印記。
溧陽人對張孝祥并不陌生。作為南宋著名詞人,他的一首《西江月· 題溧陽三塔寺》詞,不僅讓溧陽三塔寺名揚千古,也把自己永遠鑲進了溧陽的歷史典籍,鑲進了溧陽的文化記憶。假如把千年時光比作電光雷石的一瞬間,張孝祥便是一襲掠過歷史的勁風,一道照徹天際的弧光,在他身后留下的,是一抹永恒而炫麗的重彩。
《西江月· 題溧陽三塔寺》
問訊湖邊春色,重來又是三年。東風吹我過湖船,楊柳絲絲拂面。
世路如今已慣,此心到處悠然。寒光亭下水如天,飛起沙鷗一片。
這首詞大約是公元1162年春,張孝祥自建康還宣城途經溧陽時所作。三年前,張孝祥在臨安兼中書舍人(皇帝倚重的身邊秘書,實不任職),為汪徹所劾罷。從臨安回蕪湖賦閑,途徑溧陽三塔蕩,心中不免暗淡消沉。詞中吐露的人世感慨非親身經歷者難以體察。舊地重游,寒光亭下水天一色,沙鷗翔集的優(yōu)美景色,舒緩了詞人心中的憂慮與塊壘。
據南宋《建康志》、元《金陵新志》、明《溧陽縣志》記載:“三塔湖,一名梁城湖,在溧陽西七十里,周四十八里,西南與升平湖相接,俗呼三塔蕩!币朗妨嫌涊d,三塔蕩位置應該在今社渚境內。元大德年間,五十八歲的仇遠任溧陽儒學教授,在其所寫的《金淵集》中說:迢迢湖水之上有寒光亭,水天之間翔集鷗鷺,四望都是山色蒼蒼。到明溧陽籍進士彭謙游歷三塔湖時,寺廟傾圮,寒光亭坍塌。彭謙見舊址依山臨水,風景優(yōu)美,于是建起一座新亭,又在新亭旁建起三間禪堂,恢復舊觀。如今塔寺俱已湮滅,十分可惜。
三塔蕩與寒光寺進入文人視野,雖非張孝祥始,卻因張詞得以揚名傳世,溧陽后來文人代代努力傳承,地方文脈得以延續(xù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