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大嘴想不到乖巧的侄子朝自己噴了這么一句話,頓氣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,眼睛一暗一個踉蹌,差點摔倒。他緊閉雙眼,努力站穩(wěn),幾秒鐘后才穩(wěn)住了情緒。大嘴睜眼一看,侄子志豪毫不悔意,仍朝自己怒目圓睜著,不由得氣又上來了。他掄起巴掌想朝志豪揮去,可一看哥嫂倆個都雙目噴火地瞪著自己,只好苦笑一聲,那手落在自己頭上,狠命地撓了幾下。
正當屋里空氣僵住凝固時,忽然外面又有人在敲門。
張俊生心想:“這下家里點燈外面亮,村上人都知道自家在出把戲了!彼麡O不情愿地打開了門,一看進屋的人心便立刻放了下來。原來,來者是他的小弟弟俊良。
俊良望著這屋里的人被掘了祖墳似的板著臉,也不知倒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原來俊良現(xiàn)住的屋是前幾年新建的,離開大哥俊生和二哥大嘴家有一段路,他找大哥二哥有事,所以進了屋一頭的霧水。
還是俊生先開了腔,問:“俊良有什么事嗎?”
俊良是個忠厚老實人,話未開口臉總是先紅了,他見屋里氣氛不對,便吱唔著講了個大概。原來,他養(yǎng)的一條肉豬可出手了,他想讓大嘴的拖拉機幫著送到食品站賣了,捉豬時請大哥幫一下手。
大嘴一聽氣乎乎地把臉一扭,倒是俊生一笑,道:“明早上幾點鐘捉豬,到時我去好了。”
俊良見二哥不理睬自己,所以也無法回大哥的話。他又偷偷打量了屋里人一眼,明白他來之前這家里肯定發(fā)生了什么事,便試探地問了一句:“大家平時好好的,今晚怎么啦?”見沒人接他的話頭,便朝大嘴問了一句:“又是二哥你惹事了吧?”
大嘴一聽,又來了氣,他沒為自己解釋,只嗡聲嗡氣地咕了一句:“拖拉機壞了!北愠林標らT而走了。
俊良望著大嘴的背影只會:“吔吔吔”著。他問俊生:“大哥,今天二哥干嘛了?”
張俊生揮了揮手,說:“還不是為這水仙的事。他賴上張憲老師了。”
俊良“哦”了一聲,沒表態(tài)。
張俊生又問:“這豬正長膘的時侯,怎么舍得賣?”
俊良伸出手臂又抖了抖,笑嘻嘻地說道:“我想買塊手表戴戴!蓖A艘粫䦶埧×加值:“我聽說鎮(zhèn)里好幾個小伙子買了外地女孩成了家,我遇到有眼緣的也想成個家。所以想先買塊表充充面子!
張俊生點了點頭,說:“你也不小了,該找個女人做做窩了。你二哥這女人找得讓人窩心,你可要眼晴帶帶亮點,別拾到籃里就是菜!
志豪阿娘抹了把淚,插嘴道:“大嘴這吊死鬼脾氣,哪個女人跟她哪個人就倒霉!
張俊生白了妻子一眼,又朝俊良笑道:“賣豬也不是急的事,等大嘴心情好些,我陪你去賣好了!
俊良又問:“水仙的事與你家毫無關系,為什么二哥找上你家的門了?”
志豪阿嫂再也憋不住了,竹筒里倒黃豆,把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從頭至尾講了一遍。
校長和張憲老師“家訪”的事鬧得滿城風雨,幸好張俊生找了大嘴做了半天工作,才把大嘴要去教育局上訪的事摁了下來。
那大嘴心想:自己也沒證據(jù)說肯定是張憲作的崇,另外自己對水仙之間確實也沒感情,再則為了不難為志豪在學校里的學習,便死了上訪的心。
俊良的豬送食品站賣到九十三元錢,他到城里花五十五元買了一只蘇州牌手表,望著這整天“咔嚓、咔嚓“響著的亮锃锃的奢侈品,他的胸脯也挺起了許多,走起路來腳步更輕快了,特別是那一甩一甩的左臂充滿了青春的活力。
張憲的姐姐聞大嘴不再尋自己弟弟的事了,懸著的一顆心便跟著放了下來。她聽張憲講大嘴還有個弟弟還沒成家,上次見有財帶來的小姑娘也有幾分姿色,把她介紹給俊良也是一件美事,假如成功了也可讓大嘴多一份滿意。想到此,便捎信有財,讓他帶著那小姑娘過來吃飯商量這事,誰知晚了一步,這小姑娘已“名花有主了”。張憲聽姐姐這么一說,心里也多少有點遺憾。
蘭花這幾天呆在家里心里也憂得急悶得慌,她一方面擔心著杳無音信的大柱,一方面又要安慰著雙方父母,現(xiàn)聽說大嘴放過了張憲老師,心里便少了一份擔憂。
農(nóng)村冬閑季節(jié)遇上雨天,田里只有理水的活,剩下時間也就呆在家里打打撲克,勤快的人會搓點草繩,來年用來捆麥子。人空閑了,閑話自然多了,大柱便又成了輿論閑談中心。
蘭花不想出門,她怕看到村里人怪異的眼光,她的心事一個人扛著,這叫咬口生姜喝口湯。
再說大柱就更慘了,他死不講出家里通訊地址的后果就是被送進了拘留所。隨著鐵門“哐”地關下,他的心倒放了下來,他認為只要不賠嘗錢,拘留幾天也就認了。只是他想到由于自己這段時間無法聯(lián)系家人,心一酸便流下了淚。
“哭什么?你還算爺們嗎?”拘留所里一個連腮胡子朝他吼了一句,屋里還有幾個人也跟著朝他冷笑著。
大柱被這一聲吼吼醒了,對,哭有什么用?既然沒有用,我為什么要哭?
他把淚一抹,馬上變臉似露出一副兇光,大柱知道這小小的屋也是個江湖,自己一軟弱有可能被別人當作糕羊欺負。
“你犯的什么事?”連腮胡子幸災樂禍地又問。
大柱靈機一想,撒了個謊,咬牙切齒地一本正經(jīng)回答道:“老子想殺人,可沒成功,只剁了人家一只手指!闭f完,大柱瞪著大門,仿佛那人就站在門外一樣。
屋里人一聽,原來新進來的一位是亡命之徒,頓時,剛才還緊張的氣氛變得煙消云散,剛圍上來的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地盤,懶散著又開始講津津有味地講起了男女間這點事的段子。
這屋里關著的都是危害不大的人,所以這屋子便如一輛行駛著的長途客車,天天有人上車,天天也有人下車。
到大柱進去第三天時,鐵門又被打開,民警把一位新人又推了進來。
進了拘留室便有了個習慣,無聊的“老人”一見新人進來,便會如斑鬣狗一樣搖著尾巴立即圍上去。
大柱也是過來人,所以他也不想難為新人,只是瞇著眼亂想著心事,隨他們幾個人摩拳擦掌地對新人玩新花樣。
“哈哈,你這瘦猴犯的什么事呀?”
“喔喲,脖子僵著,頭面很老喲!”
這幾個人見新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,感覺自尊心受到了傷害,一顆顆躁動的心變得邪惡起來,其中一人抬起腿就朝新人踢去,誰知那新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,身子靈敏地一跳便躲了過去。那人見這一招被化解了,一個老鷹叼小雞就要抓新人的衣領,那新人頭一低,把那人撞得人仰馬翻。
大柱聽出新人出手不凡,便睜眼朝新人瞧了瞧,這一瞧讓他身體安了彈簧似一跳就起,他激動地喊了一聲:“三寶,是師傅你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