謠言總是像長著一對隱形的翅膀,飛遍了麻雀墩的村的每個角落,就好比三九天的西北風,從針眼般大小的縫隙里也能感覺到它的淫威。
蘭花一家就在這惴惴不安中又度過了受煎熬的幾天,蘭花暗暗為大柱的行蹤所需的時間不知計算了和遐想了多少遍,最終腦袋想得生疼才慢慢從擔心到相信大柱肯定發(fā)生了意外。
蘭花開始焦急煩躁得寢食不安,公婆倆哀聲嘆氣著面面相覷,不講兒子的事心里憋得慌,講了又恐再添堵,弄得也坐臥不安,整個家庭的氣氛壓抑得幾乎讓人瘋狂。
蘭花晚飯糊亂扒了幾口,把碗往臺上一推,朝婆婆輕聲咕了一句:“我到娘家去一趟啊!
婆婆應了一聲,放下飯碗幫蘭花打開了緊閉的大門,屋里昏暗的白熾燈光線像被緊閉的犯人獲了釋,頭也不回地向外面沖了出去。
蘭花的娘家離開婆家也就二百多米遠,走過一條巷再打二個小灣便到了,可就這點雙腿一跨就能馬上趕到的地方,蘭花也猶豫不決了幾次才下決定去一趟。有人說一份喜悅讓家人分享會變成幾份喜悅,而一份不悅讓家人分享倒底會是變多還是變少呢?
蘭花母親家的門也關得鐵緊,堂前的燈火從門縫里頑強擠出,光分散地照在屋前的一棵樹上,那樹活像正在被幾束激光在割裂著。
蘭花輕輕地跨上臺階,伸出手剛想扣門,誰知那門如裝了感應器一般,突然也打開了。
“真是蘭花來了!”開門的母親扭頭朝汝林回報著“我早聽出是我女兒的腳步聲來了!蹦赣H的臉上倒有幾分得意。
蘭花勉強擠出笑喊了聲阿娘,她見父親一反往常地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,知道倆老肯定也在為大柱的事?lián)鷳n了。
“阿爹!碧m花喊著便隨手關上大門,聽到門“哐當”一下關嚴了,蘭花的眼淚頓時像噴泉一樣直涌了出來。
阿爹汝林嘆了囗大氣,直截了當?shù)孛傲艘痪?“明天我上鎮(zhèn)上派出所一趟,興許能問出點情況!
蘭花點著頭附和說道:“我騎自行車帶你一道去!
阿爹擺了擺手:“明早天不亮我就一人去,也可乘機上街弄碗蓋澆面!卑⒌f到這里瞧了瞧阿娘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。
蘭花抹了抹淚,那我早點起床好了。
阿爹眼一瞪,又沉下了臉反問了一句:“倆人去鎮(zhèn)上,被村上人看見,好玩?”
蘭花一聽便低頭不語了。
蘭花感到娘家的氣氛也很尷尬,又東扯西扯了幾句便告辭回家。
蘭花娘打開門,朝外一瞧,外面已漆黑一團,要女兒帶著電筒回家,蘭花回道:“這幾步路,我閉上眼晴摸著也能到家呢?”
等阿娘把大門關上,孤獨的蘭花倚在墻角又默默地淌了一會淚水,然后,她深深地嘆了口氣,用圍巾揩干了淚水。她知道,家里的公婆此時此刻肯定也在等著自己回家,她止住抽泣,抿緊嘴唇挪開了腿。
明天阿爹要去派出所打聽情況,蘭花知道去也是白跑一趟的多,但不去又不甘心。她心里盤算著,是否要把這件事告訴公婆時,已見到還有二十米的婆家了。蘭花見家里的燈仍亮著,心里也跟著亮堂了許多。忽然,蘭花看見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扒在她家屋外的窗臺上,她以為眼淚沒擦干眼花了,停下腳步睜圓眼睛一望,確實有個墩實如北極熊的身子正踮起腳尖在扒在窗臺上朝里窺探著。蘭花在自家門囗自然膽子壯大了許多,假如有事,現(xiàn)在只要她大聲喊一下,公婆倆就會馬上應聲開門。
蘭花想看看倒底是誰對自家這么饒有興趣,于是,放慢腳步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。
那人注意力全放在屋里了,沒想到有一個人順手拾了根枯樹枝正向他的身后慢慢移去。
當蘭花離開這黑影還有十米左右時,終于看清那窺探者原來是大嘴,她略思吋一下,想:如果現(xiàn)在一步上前吆喝大嘴肯定會弄得雙方尷尬,不如退一步來個隔山打牛。于是,她金蓮碎步退到鄰居家屋角較陰暗處,平息了一會兒心情,然后鼓足勁把手中的枯枝朝黑影扔了過去。
只聽得“叭”地一聲,那枯枝落到了窗邊的墻上,大嘴大驚失色,頭一縮撥腳就跑,慌忙中把地上的磚瓦碎礫踢得“嘩啦”直響。這一亂響,引得村上狗吠聲起,此起彼伏。
蘭花公公開門探望時,正好看到喘著粗氣的媳婦回家,只道是狗吠聲由蘭花引起的,所以也沒多想。
進了屋,關了門。
蘭花神色有些緊張地問公公婆婆:“剛才你倆在屋里聊了那些話了?”
“就聊了些大柱的事!惫牌艂z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,異口同聲回了一句。
蘭花“哦”了一聲,朝窗戶瞧了瞧說道:“今后聊天稍注意點,當心隔墻有耳!彼妭z老人一頭霧水,忙詞不達意地又補充了一句:“不防君子,要防小人。”
第二天上午九時許,蘭花阿爹從鎮(zhèn)上就匆匆回了村,他沒先回自己的家,而是直接找了蘭花。
蘭花的公公婆婆見親家公突然風塵仆仆地上了門,忙倒茶請坐。
還沒起床的蘭花正想著阿爹上派出所的事,忽聽阿爹來了,忙一骨碌起了床,蓬頭垢面地追到堂前,喊了聲“阿爹”。
“你看,熱頭都曬屁股了,還不起床。”阿爹接過親家公遞上的煙,點燃了猛吸了一口,把煙吐得直打轉,然假裝有點生氣地嗔怪著女兒道。
蘭花婆婆陪著笑插嘴道:“昨晚蘭花睡得晚,今早起反正也沒什么事可做的!
蘭花嫣然一笑,忙又回到臥房梳洗打扮去了。一支煙功夫后,蘭花從臥房里探出頭,朝阿爹使了個眼神招了一下手。阿爹會意,和親家打了個招呼后進了臥房。
蘭花輕輕掩上門,迫不及待地問:“阿爹,派出所有什么消息嗎?”
阿爹搖了搖頭,沉默了一會安慰女兒一句:“不要相信人家的謠言,大柱又不是沒腦子的小孩,也許他寫信暫不方便,你不妨耐心地再等幾天。”
大柱在鎮(zhèn)派出所里杳無音信,可村上又有消息傳了出來,說蘭花家已悄悄籌款準備撈人了。蘭花知道這謠言都是因大嘴而起,可又無真恁實據(jù),只能咬口生姜喝口湯裝聾作啞地忍著。
張憲老師雖然蝸居在學校里難得與村民交流,但麻雀墩村上發(fā)生的事還是知道得一清二楚。麻雀墩村這段時間也發(fā)生了一件喜事,就是大嘴的那三拳頭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弟弟找了個外地女人成了家,據(jù)說這女人是花錢買的,所以一時也不安心做窠。
大嘴認為吃的虧都是由張憲引起的,所以心里一直耿耿于懷,在村上放話說要上縣教育局告他的狀。
張憲和校長商量不出對付大嘴的辦法,只要上村長木金的門,請他出面把大嘴這野火撲了。
村長慢言細語說:“這大嘴是歪角牛,他只聽大哥張毅生的話。”村長講到這里眼晴一亮,提醒道:“張毅生的兒子叫什么志豪的在是你們的學生,你倆通過他可以先做做毅生的工作,都說不看僧面看佛面,或許在這兒能找到解決問題的突破口。”
“張志豪?他就在我班上,是個學習很上勁的同學!睆垜椧宦牅喩韥砹藙,搓著手笑了。